章节名:第一百三十七章
云宁止冷笑:「三日后,昭明世子毒入脏腑。」
话落,容浅念脸色大白。
两日后,午夜,忠亲王府外,烛火照下,人影摇曳。
咚咚咚!
三声,声声地动山摇,忠亲王府大门摇晃刺响。
「开门!」
一声大喝,惊了忠亲王府的夜鸢,女子嗓音绕王府久久不散,接着,又是一声:「开门!」
这般气势,这般魄力,闻者皆心惊胆颤。
烛芯染了淡淡的杏黄,将门前人影拉得斜长,这夜格外幽静,半天不见动静,女子恼了,扬手便要拍下去。
「十一。」如玉剔透的手住女子皓腕,嗓音温柔,「莫拍疼了手。」
容浅念长吸一口气,任萧殁抓着她的手,转眸,她吐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再让老娘说第三遍,我拆了你忠亲王府的大门。」
娘哟,这主子,哪里惹得。门后,忠亲王府的老管家抹了一把汗,弱气了:「王妃,世子吩咐了,不见客。」
原话其实是这样的:容九,不见不见!谁都见,她?不行不行!
好吧,看着天家这王妃这脾气,老管家识相地稍作婉转了。
不料,外头那位不婉转啊,一声怒吼,破口就是大骂:「丫的,凤歌儿,老娘非要扒了你的皮!」
老管家心突突就跳到嗓子眼了,梗着喉咙,越发气虚了,抹了两把汗:「王妃,您还是请回吧,世子是不会见您的。」
这人要放进去了,世子爷会不会被扒了一层皮有待考究,但是,不用怀疑,世子爷非要扒了一群人的皮。
这门,果断不能开!
半响,门外没有动静。这是知难而退了?不像这位主子的风格啊。
老管家趴在门上,细细地听,隔着门耳边忽然砸来一句:「来人,点火!」
点火?
老管家老眼一个昏花,站不住了。
这时,门外又吼来一句:「给本王妃烧了忠亲王府。」
烧了?
老管家一个脚下打颤,磕在了大门上,摸了一把脑袋,快哭了:「我滴姑奶奶哟。」
侧耳细听,的声音,像……点火。
娘哟,果然,杀人放火才是这主子的风格。
老管家哪里还敢耽搁:「快去禀报世子。」
传话的小厮还没走远,里面传出老王爷的声音:「开门吧。」
小厮脚步一顿,管家大爷额角一抽,甚是为难:「王爷,世子说」
忠亲王一嗓子嚎过去:「老子还没死呢!」
老子?谁不知道忠亲王府世子爷才是真正的『老子』。
嗯,王爷耍不过世子,世子玩不过外面那位。
一番权衡利弊,老管家屁颠屁颠地跑去开了门。
门外,两位俊人儿都风尘仆仆,还未退下厚重的狐裘,沐了夜里的风寒。
忠亲王背着手走过去:「殁王也来了。」
萧殁替怀里女子放下兜帽,淡淡回应了一句:「皇叔。」
忠亲王稍稍颔首,抬眼看萧殁怀里的女子。
「在哪?」
言简意赅的话,这女子一向没什么耐心。
老王爷道:「躺着。」
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她问:「是死是活。」
这女子,说话真真要人命。只是,大概是急了。
「半死不活。」
容浅念一咬牙,怒其不争:「这个兔崽子!」
这话……好生熟悉,哦,这不是老王爷每日必说上几十遍的台词吗?
天家殁王妃啊,与昭明世子,终归是有些剪不干净的牵扯,旁人看不懂,当事人呢?
老管家抬抬眼望去,只见俊逸的男子,侧脸柔和,蓝瞳之中全是女子的影子。
诶!殁王爷这般惯着好吗?
对此,忠亲老王爷也深思了,拧着眉看着容浅念,半天,叹了一口气:「容家姑娘,忠亲王府就这么一根独苗子,以前,本王盼着他离你远些,后来,盼着他找个姑娘过活到老。」苦笑一声,「现在,本王只盼着他能活着。」
忠亲王一生戎马,只娶了一位女子,唯萧凤歌一子,这风清最暴躁铁血的老王爷,此时,也不过是个老人,是位父亲,两鬓斑白,眉眼苍老,嗪了些许不为人见的老泪,像天底下所有父亲一样,盼着独苗成家立业,开枝散叶……
只是,打从那不孝子遇上了容家这位……还有盼头吗?
容家这位脸一冷:「前面两件死了心吧,留心精神头盼后面一件。凤歌儿的命,你这当爹的做不得主,归我说了算。」
忠亲王的脸一黑。
笑话,他的崽,他不能做主?
归她说了算?哈哈,笑死个人!
老王爷张张嘴,正欲发作,眼前女子眸子一掀,尽是扎人的光,道:「我不许他死,就是半死不活的,他也得给我吊着一口气。」
话一出,女子撩着大红的狐裘披风,抬脚便走近了内堂。
忠亲老王爷怔怔看着女子,大张着的嘴半天合不拢。
「这兔崽子!」老王爷嘴角一扬,「挑女人的时候,还好没瞎。」
容九啊,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这个彪悍张扬的女子,这个出口便粗言的女子,她护短,护其所珍惜,用最难听、最狂妄的言语,用粗暴、最狠辣的手段。
这个全天下最无情,却最有情的女子。
难怪他家不孝子会一头扎进去,栽在她掌心。
「皇叔。」
男子嗓音淡而雅,清清如冬水。
忠亲王一怵,慌了几慌:「诶、诶!」
娘哟,一把年纪居然叫两个字摄住了,天家一家子,果然这个老十最为了不得。
萧殁低着眸子,葱白剔透的指尖解着狐裘,慢条斯理的动作,漫不经意的语调,他道:「她是我的女人。」
骤然,眸子一抬,一汪深沉的蓝。
娘哟,哪止了不得,这老十简直不得了啊。忠亲老王爷嘿嘿一笑,嘴里骂咧了一句:「兔崽子,猪油蒙了眼!」
和萧殁抢女人,可不就是猪油蒙了心。
绯色流苏层层叠叠,风吹起,花了眼,缭乱。
风清昭明世子,独爱……嗯,一切骚包的东西。
脚步沉沉,近了床榻。流苏垂着,遮了个严严实实。
「出去出去!」纱幔之后,男子些许无力却迫切的催赶,「小爷不见。」
还有力气赶人,还有心思挂着这么骚包的流苏。
纱帐外,容浅念一声嬉笑:「哟,还没做鬼啊。」脸一垮,「没做鬼就给老娘有个人样!」
话落,素手便撩开了流苏。这绯色之后,男子一双桃花眼失了所有色彩,那俊逸的容颜枯槁了,只剩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血痕,狰狞地爬过整张脸。
她怔住了,手一垂,绯色的流苏落在腕上,缓缓摇落。
难怪,难怪,他藏起了自己,那样一个爱美的男子,因为他那样爱他的容颜。
心,狠狠一抽,生疼生疼的。她想,有些人,她必须杀了。
风,吹起,流苏又落。
萧凤歌恍惚了的眼,缓缓凝成一道惨色,喉头一梗,一瞬被夺了呼吸:「咳咳咳。」
他咳得厉害极了,只是五脏六腑忘了疼,只记得逃窜,慌张的眸,慌乱的手,全都无措,全都错,他扯着所有能遮掩的布帛,遮住脸,却发现遮不住手。
「咳咳咳……」
为何都错了,都乱了……
惊慌失措里,一只冰凉冰凉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别遮了。」
萧凤歌微微抬眸,他的手背,纵横的血丝,她的掌心,绯色的纹路。
别遮了……
怎么能不遮,最爱容颜的他,最爱容颜的她,他怎么能不遮。
萧凤歌狠狠抽开手,将布帛遮住整张脸,他大喊:「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不许看!」
他不敢抬眸,她却俯身,凑得很近。
「已经看到了。」说着,她伸手,掀掉了他手掌布帛,细细看着他的脸,皱着眉,骂着,「真丑!」
「咳咳咳。」
他咳得肺都疼了,她伸手,轻轻拍着,嘴里依旧没有一句好话:「本来就丑,这下更丑了。」
萧凤歌猛地抬眸,眼前,很近很近是女子的眉眼,紧紧拧着,有淡淡的阴翳。
每每,她生气,亦或她杀气之时,会如此。只是,第一次,他从这个女子眼里看到了心疼。
他抬头,苦笑:「小爷的一世英明,小爷风流倜傥的形象。」
英明?形象?没有命的时候,全是屁!容浅念忿忿瞪着:「说,怎么回事?」
微微敛了眸子,低着头,萧凤歌道:「你出去,放下帐子。」
终归,他是不愿她见到这样模样的他。
「这比你的命重要?」她看着萧凤歌的脸,狠狠地看,细细地看。
「嗯,我最不愿你见到我这般模样。」总是风情的眸子,此时毫无流光,笑,如此牵强,「小九喜欢美人儿,见过这般的我,我以后还怎生好?」
都道风清昭明爱容颜,多少人知,他爱,因为他身边有个爱美色的女子。
对她,他真是草木皆兵了。
「萧凤歌!」她大吼。
他微微抬了眼。
「老娘怕你没以后!」
嗯,也许吧。
并不否认,萧凤歌只是浅浅扯唇,一抹极淡的笑:「那你可一定要记着我之前沉鱼落雁的样子。」
记忆里,占了一角,也是好的。
「你丫滚粗!」容浅念一个枕头砸过去。
那张血丝纵横的脸,似乎看的出来几分黑。
女子,怒了,恼了,便会大喊大叫:「再不说人话,老娘就把你现在的模样画下来,做成春宫册。」
他家小九啊,总是如此不耐,如此彪悍。
萧凤歌苦笑:「像你听到的那样,毒入脏腑,没得救,江湖术士说,这毒唤千丝万缕,从脏腑开始腐烂,等到一身皮相千丝万缕,烂得便也只剩这一层皮了。」
话语,平淡无痕,好似家常。
到底,是谁快要溃烂到只剩皮相?怎么能这么仿若旁人?
这个该死的兔崽子!容浅念咬牙切齿:「解药。」
「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