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2 / 2)

那个无所不能的女子,怕是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旁人哪里猜得透半分。

离默了,若有所思。

「耆苏的五万人马可填不了她的胃口,依她的性子,一纸降书怎么够?」云宁止一声轻叹,嘴角似有若无的浅笑,又融了几分无奈,「她啊,大概是看上二十万末妲大军了。」

这语气……

离听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柔和,他家主子啊,还惦记着呢,嘴角一抿,道:「殁王妃只道,」学不来那女子的张狂肆意,离语气很僵硬,「我本妖妃,自然,」眼角撇向自家主子,吐出四个字,「祸乱天下。」

云宁止轻笑出声,柔了一脸的冷峻。

离叹气,卿本妖妃,祸乱天下!

祸乱,在突厥宫外。

火光大作,末妲耆苏族长率五万大军,跪於宫门。

「末妲耆苏,率五万黑甲军,」沉声,大喊,「降!」

一个字,绕突厥宫墙回荡。

宫前,耆苏族长,双手奉上降书。

红色油伞下,女子缓缓走出,白色绣鞋踏着雪,走近了,素手接过降书,眉眼含笑,嗓音在夜里格外清泠:「本王妃不受理这玩意呢。」

耆苏猛地一抬头,入目的是张扬的红色,是一张精美惑人的容颜,她嗪了笑,素手窍窍,慢条斯理地撕着,末了,放在唇边,轻吹,散了一地,绕着风乱舞。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耆苏冷脸,灼眼。

她并未让五万大军起身,只是懒懒站着,抱着手,说笑一般的语气:「且不说你误了本王妃的良辰美景,光是这天寒地冻,你扰了本王妃好眠,便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你觉得这区区一纸降书,就想高枕无忧雁过无痕?」眼角撩起,一抹戏谑的风情,「耆苏族长是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妃好打发的?」懒懒的笑,「本王妃定要挖出来好好给你抆亮了。」

耆苏脸色大变:「王妃莫要欺人太甚。」

城前,席地而跪的五万人马,无一人敢做声。缄默里,女子笑意回荡,甚是悦耳:「欺人太甚?」她挽着发梢,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还有更甚的呢?」

耆苏喉头一梗,脸色,红白不定:「你」

还是那懒慢的语调,接过话:「耆苏族长莫不是忘了自个话了?那本王妃就好好提醒一下,何为红颜,何为妖妃。」

真是个猖狂又记仇的女子,她顶天立地,毫不让一分。

耆苏起身,拂了身上的雪,沉声道:「天寒地冻,为了不扰王妃好眠,望王妃直说。」

直说啊……

容浅念想了想:「我本妖妃,自然,」嘴角一抹浅笑,「祸乱天下。」

不止猖狂记仇,而且妖孽得名副其实。

耆苏冷了脸:「末妲部落隶属突厥,乃风清附属城池,割地赔款也不过左右周旋,王妃何必为难臣下。」

老奸巨猾的东西!

容浅念笑笑:「谁说本王妃要你割地赔款了。」

这位主子,毫无章法,半分揣测不透。

耆苏拱手:「臣愚钝,请王妃明示。」

「明示啊。」容浅念佯装一番思忖,眸子一凝,流光溢彩得好看,「本王妃听说耆苏族长手里有块号令三军的牌子,哦,叫龙虎令是吧。」

耆苏眸子一厉,死死盯着笑意沛然的女子,她嘴角弯起,随意平常的语气:「本王妃就要它了。」

末妲龙虎令,一令为帅,号三军将士。

她,好大的口气!

「附属城池兵马自治,王妃要倒插一脚,未免太过痴心妄想。」耆苏冷笑,「何况,天朝若真要臣下交出兵权,那也绝不是交给王妃。」

老不死的东西,倒是一套一套的。

容浅念笑得无害,颇为无奈的语气:「那怎么办才好,本王妃就是看上那块牌子了,想据为己有呢。」

「你!」

容浅念抬抬眼皮:「本王妃累了,懒得与你迂回。」眸子一转,冷彻,「你只说,从,还是不从?」

她一身红衣,长发缭乱,不过女子之姿,却一身风华,不输男子本分气度与魄力。

耆苏大惊,脸色已大变,强作镇定:「臣,恕不能从命。」

不从啊……容浅念眸子一眯,冷了冷,倒是不减半分笑意:「昨日里闲来无聊本王妃听了件趣事,耆苏族长要不要听听?也顺便趁着这个空荡好好掂量掂量,你怀里那块牌子,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捂热了。」

耆苏阵脚已乱,脸色忽白忽红。

她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眼:「本王妃听说末妲部落有个不为人知的习俗呢,男子生来便会有个灵徽图腾,待到行成人礼,灵徽会落在那个与之鱼水共欢的女子身上。」

耆苏猛地抬眸,瞳孔骤然一紧。

老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

她抱着手,俯身,压低了嗓音:「你说本王妃把塔妲身上那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下来,会发生什么?」凝眉,想了想,「会不会恰巧有人在塔妲身上发现耆苏族长的灵徽呢?然后呢?」又想了想,几分玩味,几分调侃,「会不会恰巧有人想起来塔妲入宫前那一段风流韵事呢?再会不会恰巧有人发现原来当年塔妲王后早产了两个月呢?」

耆苏双腿一软,站不稳脚,抬眼,尽是不可思议。这才意识到,风清殁王妃啊,无所不知,她不按常理,却步步为谋。

不燃烽火,不动干戈,她仅凭一腔心思,便能咄咄逼人。

一招,不止,还有后招。

她冷着眼,笑意寒凉,抱着手退开几步:「哦,这么一想,本王妃倒觉得彰伊王长子与耆苏族长倒有六分相似呢。」

耆苏双目血色乍现,他大吼:「你妖言惑众!」

「惑众?」她嘴角一挑,「你倒提醒本王妃了,要不让你末妲五万双眼睛一起来瞧瞧,他们族长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有几分像彰伊王长子。」

当年野心勃勃,当年苟且风流,当年偷天换日,这腐臭在肚子里的秘闻,叫这女子一点一点撕裂,一点一点捏在掌心里把玩,转了干坤,颠覆江山。

真真好手段啊!

耆苏声颤,喉痛哽住,嘶喊:「你」

容浅念懒懒截断:「不过本王妃劝你最好不要,万一一个不小於让汗王看出点什么端倪来,你说他会不会一脚把彰伊已经坐了半边王座的屁股给踢下来?」丹凤眼一拉,上扬的弧度,邪魅极了,「没准踢的不仅是屁股,还有脑袋呢。」

眼前这言笑晏晏的女子,这调侃生死的女子,毫无疑问,她能翻天覆地,她能杀人无形,她能把这天下江山踩在脚下,何况,一个两个脑袋。

耆苏脸色惨白,全身颤抖着:「你想怎么样?」

「好说好说。」她拢了拢狐裘,红色衣衫露出张扬的衣角,与她嘴角一般颜色,「二十万,让你耆苏的种坐上突厥的宝座,本王妃可没让你亏本。」

二十万大军,是整个末妲,是突厥的半壁江山,她竟要一口吐下,吃人不吐骨头也莫过於此。

终於见识到了,风清殁王妃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耆苏沉下脸,半响抬眸,嘴角微微狞笑:「我若不应,也并非别无他路。」

人啊,死前总会挣扎。都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再不济,鱼死网破,容浅念只道,愚蠢啊愚蠢。

嗯,这是个强者说话的世道。

她说:「他路?比如?」

耆苏不言。

她不疾不徐地接过话继续:「比如先血洗王宫,再手刃汗王,接下来,」想了想,嘴角抿出浅浅的笑,「杀了本王妃灭口,要不再来个栽赃嫁祸什么的,污水泼到不能开口的人身上,你呢?」挠挠发,眸子一撩,「就顶个为民除害的帽子另立新君,偷天换日皆大欢喜。」

五万大军前,耆苏骤然后退,黝黑的脸,毫无血色。

一字一字,丝毫不差,这个女子简直精明得可怕,世间万物安能躲过她一双眼。阴谋,黑暗,不为人知的险恶,都在她一言一笑里,随她执掌。

火光照得夜如白昼,森寒的冰天雪地里,死寂一片。

「啪啪啪。」女子拍掌,笑着,「好一场精彩的白日梦啊。」

一场精心谋划,她只是笑靥,甚至不放进眼里。

眸光一冷,耆苏忽然大笑一声:「你可知道为何末妲大军二十万,这里却只有五万。」他愈发狞笑得狰狞,「十五万大军,王妃觉得可不可以拦下殁王爷呢?」

步步为谋,与这女子斗,谁敢大意,耆苏族长,倾巢而出。

貌似,这是一张天罗地网呢。

容浅念吟吟轻笑:「这就是你的他路?」她转着手中的纸伞,下巴仰了仰,「本王妃给你指条明路,来,抆亮你的眼睛,回头看。」

条件反射一般,耆苏回头。

身后,五万大军身后,铁衣卫的军旗高扬,一点烛火,照着白马之上,男子身披黑袍,蓝眸俊颜,额间昙花在昏暗里,灼灼亮眼。

这般风华,乃风清殁王。

「不,不,」耆苏撕扯大叫,「不可能。」

静默里,马儿哒哒,绝美的男子越过千军万马,缓缓走来,走进女子伞下,走进女子眸子里,他说,如此温柔:「夜里寒凉,怎生又在外面胡闹。」解下披风,他将女子抱住,拂着她的脸,「冻着了怎么办?」

殁王已归,为他的女人,披荆斩枣大胜而归。

她笑了,偎进萧殁怀里,软软的语气:「相公,好冷啊,我们速战速决吧,我想抱着你钻进被窝。」

她在他怀里,不再杀生予夺,此时,容浅念只做萧殁的女人,所以撒娇,所以放任,所以於千万人前尽显女人姿态。

萧殁亲了亲她通红的脸,将她安置在怀里,转眸,瞬时便冷了所有温度,启唇,森然杀气:「降,或者死。」

降,或者死……

这是风清殁王的魄力,与生俱来的王者。

耆苏腿一软,重重跌在雪地里,口齿混乱:「一千,才一千。」他趴在地上,嘶喊大叫,「不,不可能!你们到底耍了什么诡计?」

「一千双铁衣卫的手,割你二十万个脑袋,足矣。」

耆苏血色蹿进眸底,死死盯着女子,她走出伞,睫下挂了鹅毛的雪絮,一颤一颤的,一身红色站在漫天白雪中,张扬得夺目,绚烂:「知道为何本王妃没有直接杀你个片甲不留吗?」她清眸流淌着猫儿般的懒散,慧邪极了,语气骤然一提,於三军中,掷地有声,「本王妃要留你颗脑袋,给本王妃叩首作揖,留你这双手,替本王妃操兵练将,留你这双老眼,看本王妃怎么带着你二十万大军祸乱天下,好让你仰天长啸大骂老天不长眼让我这妖孽祸害了苍生。」

一字一字绕着宫门,在突厥的风雪里,久久不散。

这个女子,她要颠覆整个天。心狠手辣?不,她善用人心,善一切不见血的杀戮,她喜欢生不如死的手段呢。

「噗!」

耆苏一口血,喷了几丈远,染红了宫门前的雪。

血色在蔓延,沾了丁点於女子白色的绣鞋,她踢了踢脚边红色的雪花:「你可别死了,不然本王妃让你老婆孩子给你陪葬。」

哦,折磨人,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她的喜好。

颤着手指,耆苏蜷成一团,眸子冒火,染血,撕扯的嗓子,字字摩抆出火星:「你,你……」

她笑:「现在明白了吗?」白色的绣鞋,踩着染血的雪,走近了,她俯身蹲下,托着下巴,眼角扬起好看的笑,一字一字轻慢地语调,她道,「这才叫妖妃。」

卿本妖妃,祸乱天下。

原来,竟一语中的。耆苏双眼一番,昏死过去。

「真不禁气。」起身,她踢了一脚,这才懒懒回身,弯弯的眸子似月,她笑言,「相公,来,伺候妖妃就寝。」

千万军马,哑然无言,怔怔望着那眉开眼笑恣意猖狂的女子。

风清容九,乃妖妃。

然,伞下,绝美的男子眸光温柔,柔和了夜,他走近,执起女子的手,道:「尊令,我的王妃。」

这是一位蛊惑人心的妖妃呢,乱天下,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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