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一百三十章
「不,不可能。」瑶光失魂地后退,怔忡的瞳孔狰狞了,「明明万无一失的,怎么会出错?哪里出了错?」
眸中血丝蔓延,死死盯着那石堆中的女子,她音容笑貌,她恣狂洒脱,眉眼间全是睥睨天下的自信,她笑着,随意地说着:「女人,怎么就不长教训呢,你啊,斗不过我的。」
你斗不过我的……
是啊,世间哪个女子斗得过她。
瑶光眸光死沉,阴沉沉的天,为何那女子还是如此明媚,她笑得大声,肆意,她抿着唇在唇角拉出一抹讥诮,连那讥诮都带着好看的弧度:「偷偷告诉你哦,临兮死之前还揪着我的衣襟舍不得放呢,塔妲那个老婆娘也是,我就下了点药,她居然就把挞里那个老头当做了我,本公子玉树临风貌若潘安,有那么猥琐吗?」她叹气,眉眼间,半分狂傲不减,「诶,人品和魅力啊,本公子甩都甩不掉。」
人品?魅力?她只是太能玩了,玩人心,玩手段,她是攻心攻计的高手呢。
「你太聪明,只是如何?」萧衍一声冷笑。
容浅念挑挑眉头,洗耳恭听。
嗯,容某人最喜欢看人垂死挣扎了。
「你敌不过千军万马。」
哟,这残废哪来的自信啊。
容浅念笑了,笑得……嗯,很友好:「千军万马?你说的是突厥那十万草包吗?」
萧衍脸色稍变。
大概坐累了,容浅念一脚踢开一具屍体,侧躺在石堆上,挑着眼角轻笑:「昨夜琅琊山大火,他们还一个一个抢在前头,高喊保护将军,一群傻叉,到死都不知道是我点了一把火,是我堵死了他们下山的路。」
话落,风雪里,是凝重的抽气声,千万双沐血的眸子盯着那屍体中央的女子,她眉眼一弯,如此的不以为然。
这个女子,让人心滞。
一场大火,十万人马,血流成河,她竟只是眨眨眼,随意地撩着墨黑的长发:「十万草包,我一把火就够了,至於你说的千军万马?」素白的手指,沾了雪花,她指着萧衍身后的千军万马,随性而懒慢的语气,「指他们吗?」一声轻笑溢出了嘴角,「草包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你!」
「你!」
「……」
十万突厥军红了眼,死死盯着那女子漫不经心又不以为然的模样,只是,脚底生了寒,颤抖得厉害。
这个女子张狂得让人可怖,这满城风雪,鼻尖血腥,缠绕着她,叫人望而生畏。
士气,这种东西,便叫这女子一句话,泼冷了。
「你好大的口气!」
嗓门很大,气势很足,底气嘛,一般般。这残废,还挣扎呢。
容浅念挑眼挑眼看萧衍:「过奖过奖。」
萧衍一口气被堵住,上不来,铁青了脸。
倒是容姑娘,这时候笑弯了眸子,抬抬眸,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噙在嘴里,怎吧了一下:「该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萧衍大惊!
然,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惨叫惊天。
「啊!」
「啊啊!」
十万突厥军,一个一个抱头惨叫,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是毒。」
「空气里有毒!」
「啊!」
「……」
风大作,白茫茫的雪里,雾气,血气,在翻涌。
呼天抢地的躁动里,女子轻笑声越发清脆,若破冰那一瞬的放肆,她笑看着万马千军里的慌乱、无措,她只是悠然然地起身,掸掸身上的落雪,讥诮地笑:「到现在才发现,看吧,一群草包。」
十万大军,惨不忍睹,不过是这女子玩了玩手段,她啊,视天下为草芥。
萧衍大喊:「快,捂住口鼻!」
「嗯。」容浅念好心提醒,「紧紧捂住,不要松手哦。」
萧衍早已怒红了眼,他狞笑:「你好狡猾,本宫次次大败与你,今日困於庐陵,本宫必死无疑。」
嗯,还有点觉悟。
容浅念很大方地摆摆手:「放心,我会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路,也免了你黄泉寂寞。」
跌在地上喘气的慕容瑶光,小脸一白,恐惧,是的,她终於知道这个女子有多可怖。
萧衍却一声冷笑:「城门大封,毒气绕城,即便是残兵,可十万刀枪剑戟,你觉得,你有活路。」他暴吼,血丝阴鸷,「容九,黄泉路上,本宫要你作陪。」
诚然,十万残兵,便是杀不了她,也能累死她。
诚然,她不屑一顾,一声冷哼:「少不要脸了,老娘不屑与残废为伍。」随即,拉开唇角笑了笑,「不过老娘可以给你送个伴。」
说着,丹凤的眸子含着笑,望着地上颤抖的女子,她纵身一跃,红衣狂舞,缓缓,走近,嘴角,噙着那般戏谑冷漠的弧度。
萧衍不知觉地退了,冰天雪地里,出了一身的汗。
「别……」慕容瑶光摩挲着地面,后退,颤抖,甚至是央求,「别过来。」
这个女子,在索命,那样一双素白的手,那样好看的笑容,只是,都会要命。
她抬脚,踩着地上女子的裙摆,一步一步靠近,蹲下,声音温柔却很冷,哄着:「乖,听话,不会疼的。」
她笑着,扬一扬手。
慕容瑶光瞳孔一缩,眼前,忽然一片雪白,抆过她的脖颈,雪融,一抹红色渗出。
十万双眼,这一刻,被深深扎了一刀。
这个女子啊,杀人的时候,是笑着的,没有武器,或者说,什么都是武器,一片雪,便能割破咽喉,毫无预兆地。
森然在风雪里喧嚣,萧衍惨白了脸,那样刺破血肉的杀气灌进他四肢百骸。
「额、额。」瘫软在地的女子,涣散了眼,发不出声,捂着脖子,血流在指尖汩汩不息。
此刻,死寂,唯有风雪在狂呼,以及女子懒慢的抱怨:「你早该死了,我既懒得脏了手,你为什么不安分点呢?」她撑着下巴,看着地上的女子挣扎,看着那血色一点一点融进雪地里,她调侃的眼,似乎瞧着新奇的东西。
「容、九。」将死的女子抬手,满手的血色指着含笑的红衣人儿。
手,忽然重重跌下,血流未止,这个女子再也闭不上眼,不能瞑目。
红衣的她俯身,素白的手覆在女子睁着的眼,温言细语地哄着:「乖,别怕。」眸子微抬,浅浅的笑,「很快我就让你的姘头来陪你。」
丹凤的笑眼毫无预兆地撞进了萧衍的眸中,他失色,腿一软,连连后退,单手抚着剑,他咬牙,任额头大汗淋漓,他嘶喊:「此女为风清殁王妃,杀突厥挞里将军,灭突厥十万将士,毁突厥十里河山,此女,」呼声刺破,「该杀!」
好啊,激起民愤啊。
容姑娘愤怒了,眉眼半阖,眯着锋利的弧度。
然,大军此时士气大作,十万残兵,也能呼天抢地,震天动地。
「杀!」
「杀啊!」
「……」
刀枪剑戟遁地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嘶喊,一声高过一声,黑甲军的战旗迎风飘着。
真吵!
容浅念掏掏耳朵,不耐烦地皱眉:「老娘最讨厌不安分的。」扳着手指算着,「下一个,下下个……」抬手指了指萧衍,「嗯,很快就轮到你了。」
萧衍脸色一白,咬牙道:「杀!」
「啊!」
「杀啊!」
「……」
刀光剑影里,翻涌着杀气,那剑尖,那枪口,那刀刃,对着的,是女子的心口,脖颈,腹下……每一寸致命处。
她却只是一笑:「好啊,一起来,让你们黄泉也有个伴。」
话落,她长发飞舞,发间,一抹森然的银白色。裙裾撩起白雪纷飞,红色身影穿梭在零碎的冰凌中,那般疾速,那般决绝,扬手,针落,天地万物便只剩咽喉破裂的声音。
如此一个须臾,茫茫的白絮染了红,血色妖娆,一根针,一双素手,铺了遍地的血腥。
十多个突厥男儿毫无预兆地绝倒,抽搐,咽喉冒着汩汩的血。
不是计谋,这个女子,原来杀人才是她的强项,就好似本能,令人可怖令人致命的本能。
顿时,十万大军,顿足了,握着刀枪剑戟的手在颤抖。
萧衍大惊失色,站在包围之外,呐喊:「拖着她。」声音,灌了内力,传遍三军,「迂回!」
话落,一抹森然直逼萧衍,他退,却快不过银针,生生刺进了皮肤,瞬间,血迹淌过了整张右脸。
千军万马里,女子暴怒大喊:「再吵一句,老娘封了你的嘴。」
言罢,她踩着落了血的冰凌,脚尖一勾,纵身一个旋转,哢嚓几声,是咽喉骨断裂的声响,血气喷涌,染红了她唯一纯白的绣鞋。
不过片刻,屍体成堆,血流成河,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里,女子一身红衣,被血色浸得深红。
十万大军,对阵一个指尖唯有一根银针的女子,然,退,无路可退;进,必死无疑。
迂回!唯有迂回!
大军围成人墙,旋转走动,不进却也不退,唯有密密麻麻的刀枪频频刺入。
女子吐了一口雪水,竟也是红色的。
尼玛,转晕老娘的眼了。
眸光一凝,容浅念骤然反扑,双手成爪,进攻,截过那森白的箭矢,转身,插进兵将的胸膛,血,溅了她一脸。
片刻,只是片刻,那人墙生生被她杀出一道口子,她沐了一身的血,在刀光剑影里,站得笔直,呼吸沉沉。
惨叫厮杀里,萧衍忽然一声大喊:「她体力已经不行了,围攻!」
「想要老娘的命,」五指成爪,刺进了两个将士的胸膛,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彻,「下辈子吧。」
顿时,大军重新围成墙,剑影刺进。
容浅念闪躲,脚步沉了,有些不稳。
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她终於倦了。
萧衍大笑:「容浅念,今日,本宫要你葬在这十万屍骨里。」
容浅念一脚踢断了男人的咽喉骨。
「老娘先让你十万屍骨灰飞烟灭。」
话落,只见女子红色裙裾飞扬,她脚踮一个一个头颅,骨头断裂的声响里,只闻女子一声冷笑,沾血的指尖对着空中一扬,随即掌间一点火光。
嗡
一个瞬间,火光炸开。
「啊!」
惨叫声惊天,火色蔓延天际,点燃的,是一个一个的血肉之躯。
「啊!」
「是磷粉!」
「啊啊!」
「……」
「哈哈。」惨绝人寰的尖叫嘶吼里,女子轻笑声欢畅,「是磷粉呢,昨晚,十万突厥大军,老娘也就只撒了一把。」
她站在屍骨堆上,笑看着那火焰漫天,一圈一圈晕开,盛开一朵染红的花,绕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
多壮观啊!
看了片刻,她脚踮屍体,纵身一跃,冲出了火光大作的人墙,缓缓落在萧衍跟前,眉眼一抬:「残废,到你了。」
萧衍退了三步,风刮过他的脸,刺痛,脸侧血还在汩汩地流,眸光如血一般,冷笑:「你体力到了头,黄泉路怕是要你走在本宫前头。」
他拔剑,剑尖直指容浅念心口。
容浅念哼笑一声:「弄死一个残废够了。」
随即,指尖一转,沐血的银针对准萧衍胸膛,踮脚,前扑,毫无犹豫。
他持剑,大惊。
他的剑,她的针,谁准?谁快?
这个女子,是用命在杀人,以命赌命,便也只有她敢。
风大作,吹得女子墨发凌乱。
萧衍忽然凝眸,不退,反进。
然,女子忽然指尖一转,松手,那对准萧衍胸口的针狠狠扎进他手腕。
砰!
剑落,刺进雪里,萧衍抬头,眸中,女子抿唇一笑,素手成爪,直逼萧衍咽喉。
呵,这个滑头的女子,萧衍闭眼。
此番,他必死无疑。
分毫相隔里,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女子染血的指尖。
那只手,很美,葱白,剔透,像中古的玉。
逸遥……
容浅念骤然抬眸,映进男子淡蓝的眸中,暗影缱绻,眉间昙花开得温柔。
他的男人,一袭黑衣,踏了万水千山,走进了她的风雪里。
「你来了。」她扯唇,笑了,明媚了那张沾血的脸。
「十一。」萧殁拂着她满脸的血迹,他问,「杀人放火,我替你可好?」
他执着女子的手,掌间一转,莹白的指尖刺进了萧殁的胸膛。
「啊!」
一声惨叫过后,萧衍捂着胸口,那里,狰狞的血口在喷涌着红色的粘稠。
「啊啊!」
一波高过一波的大叫,容浅念听得耳鸣,吼了一句:「叫魂啊。」转眸,抓起萧殁的手,那葱白的指尖里,全是血液,眉头一皱,容浅念握着萧殁的手在自己身上抆了又抆,结果越抆越多,她不满地嘟着嘴,「都脏了你的手。」
她想,她家男人这么美的手,就应该藏在被窝里,她给捂着,谁也不给看的。
这下都脏了,容浅念心疼坏了哟。
「傻瓜。」萧殁紧紧覆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俯身,亲吻他指尖,唇角沾了微微的血腥,红得妖娆,「我是你的男人。」
如何能让你一人双手沾血,如何能留你一人刀山火海,如何能任你一人扛了这破敌夺国的烽火。
拨开她额间沾血的发,满脸的泥泞模糊了她容颜,他却看得痴缠入迷:「是我不好,来晚了。」
她摇头,倦得笑不开。
「哈哈哈……」
容浅念无力地偎着萧殁,懒懒转眸看着地上抽搐癫狂的男人。
这残废,疯了?
「真遗憾……差一点……差一点,」一字,喷出一口血来,他咬着牙,眸子像极了胸口那个狰狞的口子,血红可怖,咽不下的血从唇角渗出,伴着每个字,「差一点,黄泉路就能让她作陪了。」
说完,一口血吐出来,喷了三丈远。
容浅念拉着萧殁退了好几步,皱着眉,嫌恶:「相公,他真讨厌。」
岂止讨厌……
蓝瞳骤然一沉,染了风雪的寒,冷得彻骨。
「突厥十万大军,是本王送你的葬礼。」冷冷睨着地上喘息的男人,萧殁轻启薄唇,尽是森然,「你伤她一分。」
他心坎上的人,他的肋骨,他的命,动辄……
「该死!」萧殁道。
语落,黑袍扬起,微微染血的手掌间,融了他所有内力,所有杀气。
重重落下
砰!
血肉炸开,模糊了周遭几丈远的白雪。
他只一招,叫曾为风清东宫的男子,死无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