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大人小爪子挠着白毛,待到顺溜了,这才蹦到了萧殁脚边,蹭啊蹭。
「那是什么?」
只见元帅大人爪子挠挠,扯着脖子上的锦带,带子系了个蝴蝶结。
「啾啾啾!」
小爷讨厌这玩意!
萧殁俯身,解下那锦缎,抚平,现出那女子龙飞凤舞的字迹。
顿时,初冬的天,寒冬腊月般冷。
楚林一个哆嗦,扯着嘴型:「王妃这是?」
楚夜寻思:「貌似是跑路了。」
荆州沿路,马车哒哒,驾车的是隽秀的少年,着了一身黑衣,敛着眸子。
马车里,传出女子清凌凌的嗓音:「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
十三撩开车帘,瞟了一眼,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蝴蝶,哪来的蜜蜂,这姑娘,唱歌也不应景。
十三探回脑袋:「小姐,您老这是?」寻思斟酌,「三两随从,一辆马车。」想着,补充四个字,「偷偷摸摸。」
马车极是奢华,很大,摆了个沉香木案几,放着几碟糕点,一壶小酒,座上,铺着如雪的狐裘,女子随意散着发,侧卧在厚厚的狐裘上,撑着脑袋,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眯眼笑:「看不出来吗?」戳了戳十二怀里的包袱,「跑路。」
十三咧了咧嘴角:「不带上银子?」
这厮,爱银子如命。
容浅念甚是慷慨:「钱财乃身外之物。」一拍胸脯,语气愤慨,「你家小姐是如此俗气肤浅之人吗?」
是,一定是!
十三人艰不拆了,又问:「不带上姑爷?」
这厮,爱美色胜过命。
某人一听,感慨了:「美人作伴风花雪月,固然是风流韵事。」眸儿一转,眉眼狡邪,「不过你家小姐是那么纵慾贪色之人吗?」
是!果断是!
十三依旧人艰不拆,耐着性子,循循续问:「所以,您这是要?」
容浅念一本正经,掐了块糕点放在嘴里嚼着,道:「办正事。」
哟,这祸害还能从良了?十三笑着问:「哪门子正事?」
容浅念喝了口小酒,眉眼流光:「杀人越货,坑蒙拐骗的正事。」
果然,本性难移,无恶不作的本性。
「小姐这又是看上什么了?」
容浅念往嘴里抛了粒瓜子,张嘴接住,咬碎,漫不经意地道:「三颗人头。」说完,嘴中瓜子壳飞出。
这姑娘,摘人脑袋,跟嗑瓜子似的。
十三掸了掸身上身上的瓜子壳:「光明正大不行?非要溜得跟私奔似的。」
容浅念窝在榻上伸着懒腰,叹气,一脸惆怅:「诶,这才刚出家门,小心脏就种了一颗相思豆。」
砰!
十三脑袋结结实实砸到了马车上,整个人都傻了。
这姑娘,抽了!
容浅念丢了个白眼,往狐裘里窝了,缩成一团。马车外,越往北走,越发严寒了。
这会儿,椒兰殿里也是冰封千里啊,死寂中,唯有元帅大人在哼哼唧唧。
楚林小声唤了一声:「王、王爷。」
背着窗,萧殁侧脸融不进光,瓷白的指尖,那明黄的锦缎灼眼,光隐隐透出女子飞舞的字迹,寥寥数笔。
「逸遥,
不见君,甚念。
突厥之围,里应外合。
不见吾,勿念。」
勿念……如何勿念?牵肠挂肚早已绕得他心神不宁,唇,抿得越发紧了,额间朱砂,凝成一朵将开的昙花。
青衣沉声,又问:「王爷,可用属下派兵出城?」
「来不及了。」萧殁俯身,将地上打滚的狗儿放在怀里,瓷白的手指拂着狗儿的脑袋,语气似乎无奈,「你家主子啊,真是一刻也不让我安生。」
语气,宠溺化不开,融了一室的冷峻。
那个女子啊,可真本事,远在千里外,却掌控着主子一喜一怒一蹙眉,甚至杀生予夺,
青衣沉了眼,眼下,这天,暗潮汹涌了。
萧殁,侧脸忽然笼了寒:「楚林,率铁衣卫沿荆州路至突厥边境,一路护送王妃,阻她之人,杀无赦。」
「属下尊令。」
「青衣,传令玄起,命天枢楼暗探伏与突厥,护王妃左右。」
「属下尊令。」
此番,是要大乱了。
萧殁缓缓放下狗儿,瓷白的手指缓缓拂着,嘴角轻扬:「我很快便带你去见她。」
起身,白衣翩翩,暗影打在碧色的屏风里,映成了景色。
「啾啾啾!」
楚夜瞅了一眼白狗,一个惊醒,连忙跟上去:「王爷,那属下?」
萧殁迎着殿门漏进的光,侧脸染了些许冬日的冷,道:「留宫看守。」
楚夜怔了一下,左瞅瞅青衣,右看看楚林,脑袋一蒙:「没了?」
堂堂铁衣卫统领,领兵打仗不在话下,眼下,驰骋沙场的机会来了,留宫?楚夜甚是心塞。
「这,」萧殁伸手,隔空取了案几上的册子,道,「从何而来?」
楚夜睃了一眼。
闺中秘事啊……
楚夜回:「属下在藏书阁找的。」
忽然,后背一凉,楚夜脖子一睃,抬头,一双蓝瞳慑人,沉沉几字:「留看藏书阁。」
平地一声雷的感觉砸下来,楚夜外焦里嫩了:「王爷,属下」
「晾书。」
扔下书册,转身出了殿门,冬日萧索,极美的男子素冷成了风景,殿中冷冰冰的两个字回音荡荡,楚夜怵在原地,满腹的话,胎死腹中了,脸,完全黑锅了。
满腔的热血啊,灭了。都是闺中秘事惹的祸啊,殿外,自家主子一声令下:「传本王令,晋文公点兵二十万,本王出征突厥。」
整装待发,沙场烽火将起。
一场烽火,皆因一个女子,此等荣宠,世间便也只有一人。
楚夜眼巴巴地看着那白影远去,重重叹了口气,俯身,捡起那册子,风一刮,吹开一页:
闺中秘事第四十九话:女子,喜恃宠而骄。下一话:切勿纵宠无度。
瞧瞧,这宠的,还有度吗?
楚夜泪了。
风清往北,最上,乃一望无际的草原,游牧为生,聚以十八个族落,为突厥。
十二月二十一日,大雪,裹素了整个突厥,放眼望去,眼底尽是苍茫。
雪下得太厚,突厥城外来往的商旅被阻了前路,三五成群地聚於城外的酒肆里,谈论起了突厥城里的怪事儿。
「卿本妖娆?」
说话的男子生得粗狂,虎背熊腰,蓄了一把长长的胡子。
桌前,一壶酒,几斤牛肉,畅饮豪爽。
另一男子回道:「说是生得肤如凝脂,貌若佳人,一顾倾人,二顾倾国,三顾便勾了塔妲王后的魂。」
此男子,以色惑人。
「不就是个男宠。」男人粗声粗气,鄙夷至极,「塔妲王后的男宠还少?」
自然不少,突厥汗王与塔妲王后貌合神离多年,王后宫中,男宠无数,自然不足为奇。
「男宠?」说话的男人一声嗤笑,「你见过塔妲王后为哪个男宠盖一座接天连星的宫殿吗?足足六层,王后调了整整一个部落的人,前前后后才花了五天时间,那宫殿唤作揽月楼,说是比汗王的宫殿还要奢华三分。」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这才入王宫几天,就将王后迷惑成这样,哪是空有姿色之人,妖气着呢。」
「这男宠是何许人也?」
那人一扣酒盅,道:「听说王后唤他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