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一百一十三章:借酒撒泼
某人一做坏事,就格外的殷勤。
这厮脸上就写着五个字:不是我干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这等熊样。
十三直摇头,看十二:「这是小姐吗?」
十二面瘫脸一沉。
「真白痴。」十三嫌弃得不忍直视了。
那边,某人,从吃喝问到了睡觉,各种不着调。
萧殁抱着喋喋不休的女子,亲了亲她额头,贴着耳问:「刚才做了什么?」
容浅念眼睫毛颤啊颤,声音抖啊抖:「看、看书。」小心肝端不稳。
萧殁俯身,又亲了一下:「什么书?」
娘哟,美男计……
容浅念晕乎了,条件反射:「让女人尖叫的,」话到嘴边,一个刹车,眸子一抬,一口咬定,「本草纲目!对,本草纲目。」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欲盖弥彰。
萧殁蓝眸一凝,那厮眼珠子闪躲得飞快。
做贼心虚得好明显啊。
对上萧殁,容浅念各种上天遁地的道行都破功了,节节败退,简直溃不成军啊。
诶!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一物降一物。
十三正感叹着,一双古玉一般的蓝眸睃过来,十三背脊一凉:完了!
完了!某厮冒汗了,眼珠子乱瞟。
十三哀怨:「小姐」
背对着萧殁,容浅念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十三乖乖闭嘴了。
然……
容浅念转身,笑得花枝招展:「十三,小姐教你的节操都哪去了,青天白日的怎么能看春宫册。」那笑,更扎眼了,「至少要等到黑灯瞎火啊。」
说着,妖孽容伸出两根手指,从十三怀里抽出了那红艳艳的册子。
啪……本草纲目的外衣掉了,露出书一角,很荡漾地飘出来一行字:让女人尖叫的一千零一夜……
贼喊捉贼栽赃嫁祸,无耻!实在无耻!
十三控诉:「小姐」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容浅念直接打断,小眼神一直往她家男人那瞟,嘴里还念念有词,头头是道:「姑娘家的,怎么着也得收敛着点,不然将来谁敢要你。」
无赖!无赖!
十三都快哭了,张张嘴,又被妖孽抢先了,她摆摆手,一脸大赦天下的慷慨:「好了,小姐我也不骂你了,赶紧把这书给处理了,回头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不要脸!不要脸!
上天真真传奇,锻造了这般百链成钢的妖孽,脸皮厚度刀枪不入。
十三抹了一把委屈的泪,默默将书端稳了,侧身,对着角落,画圈圈诅咒!
「你看我这丫头,芳心寂寞了。」某人,笑得十分眉飞色舞,抱着自家男人的胳膊,荡漾着。
你才芳心寂寞,你全家都芳心寂寞!十三哼唧了一声,有贼心,奈何没贼胆。
「十一。」萧殁轻唤了一声。
容浅念立马立正站好:「诶。」
某人小心肝剧颤,眼珠子一抬,一双微蓝的眸子撞进去,随即,唇上一凉……唇齿被扫了一圈,容浅念一个酥麻,正欲反攻……她家男人撤离了,贴着她嘴角,似乎轻笑:「原来是杏花糕。」
容浅念愣住了,天南地北都在转,好晕啊。
「小姐。」十三将春宫册一个晃悠,指了指某荡漾的一页,「这里哟。」那叫一个得瑟啊……
册子上,华丽丽地沾了半块杏花糕。
人赃并获哟!
容浅念低头,握拳,作可怜状:「逸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瞅瞅那狗腿的样,瞧瞧那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十三仰头,对天大笑三声:「老天开眼啊。」
容浅念一个眼刀子丢过去,正逢迎上萧殁的眼,立马顺毛,乖顺了:「我发誓,再也不看那玩意了。」说着一手举起三根手指头,一手抢过十三怀里的册子扔在地上,顺带补上一脚,态度诚恳,「我就看你。」
萧殁抓着她发誓的手在唇边亲了亲,无奈:「怎么这么不听话。」
容浅念耷拉着脑袋,乖乖不做声。
萧殁道:「退下。」
元帅大人蹦蹦哒哒抱着半块杏花糕出去了,十二十三对视一眼,默默地转身,顺带关上殿门。
容浅念无语了,这群吃里扒外的。唇上一疼,她抬眸,男子俊逸的脸便在眼前,轻咬着她唇角:「十一。」
妈呀,这哪是惩罚,简直要命的哟。
容浅念忍住那股子酥麻,心一横,眼一闭:「给个痛快吧。」
之后……
怎么没动静?十三贴着门,瞪着眼,竖起了耳朵:嗯,还是没动静。斜了个眼瞟楚林:「你家王爷不会家暴吧?」
楚林嘴角一歪:「我家王爷才不是那样的人。」不服地瞪了一眼,补上一刀,「王妃还差不多。」
十三被噎住了,没话说了。确实,她家主子是那样的人。
翻翻白眼看看天,十三纳闷:「青天白日的,关起门来,不家暴还能做什么?」
楚林一哼:「王妃能做的,多了去了。」
十三脑子一转,青天白日,关门赶人……
忽然,殿中传出女子的声音:「相公,我们到房里继续。」
一干人等热血沸腾了,默默地,自觉地,向前了一步,竖起耳朵。
「相公,我们把春宫带上,好好探讨探讨。」
「哪个姿势好呢?」
「……」
一干人等,捂着鼻子,抬头大叹:白日宣淫啊。
「退下。」
殁王的声音冷冰冰的。
殿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
这时,容浅念就说了:「让他们听,待会儿我叫小声点就行了。」
顿时,殿外一干人等,做鸟兽散了。
古人云,非礼勿听,勿听。
这夜里,月未满,高挂枝头,杏黄的光晕染得这夜格外的祥和。
楼亭阁宇,月,照着花池,并蒂莲盛放。良辰美景里,有佳人屹立柳梢头,男子白衣翩翩。
依着花池,着绯色锦袍的男子抱着胸,戏谑声忽然传来:「月上梢头,两位好情趣啊。」
楼阁中的男女转头,微微诧异。
「你怎么来了?」古筝一身白衣男装,月染下,愈发清俊,似笑非笑。
那人桃花眼微挑,迎风而笑:「瞧瞧你语气,嫌本世子扰了你们的好事了。」对着柳梢头下的女子浅笑,眸光玩味,「明华,挑男人也不抆亮着点眼,怎么看上她了。」
这柳梢下的佳人,可不正是明华公主萧涵。
萧涵回以一笑,似真似假地嗔道:「这不是瞎了眼吗?」回头,敛了笑,「本公主回宫了。」
「臣恭送公主。」古筝行了个男子礼,恭敬,却疏离。
衣袂翩翩,女子没入夜色。
萧凤歌一撩衣袍,依着木栏侧卧:「你和那丫头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大半夜的一个皇家公主从你的将军府出去,这要传出去了,你这府里就得办酒席了。」
古筝摇头苦笑,淡淡语气:「正事。」
萧凤歌俊逸的脸一沉,没好气:「小爷说得还真是正事。」语气一顿,话锋倒是认真极了,「你娶了明华吧。」
古筝轻笑出声,抱着手似笑而非:「大半夜的,世子很闲?」
萧凤歌笑得风情万种:「是啊,本世子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呢?大半夜的不抱着美人睡觉,来管你这档子破事。」哼了一声,语气倒是没了玩味,「南疆蠢蠢欲动,封大将军古筝为镇国一等公,守边疆万里,护我风清安宁。」桃花眼斜挑,睃着古筝,「这圣旨,大概明天就传到将军府了。」
古筝微怔,若有所思,月,笼得她眉目修远,越发模糊了喜怒。
久久,她叹息一声,只道了四字:「圣意难测。」
萧凤歌一脚搭在木栏之上,慵懒地挑眉:「这就完了?你脑子被驴踢了吧。南疆早就附属风清,南疆王刚死,新王不过十岁稚童,连王位都没坐热,十年之内,哪有胆子来犯,哪门子的蠢蠢欲动?」
古筝不可置否,还是沉默。
萧凤歌冷哼,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寓味:「蠢蠢欲动的是皇帝吧,你怎么得罪他了,这明着拉拔你,暗着可是架空了你这大将军,什么镇守边关,分明是发配边疆。」
明着,是惠帝;暗着,是……古筝苦笑,微微仰着头,看着什么,有些恍惚。
萧凤歌喝了一句:「你丫倒是说句话,哑巴了?」
她转眸,视线有些逼人:「昭明,当命悬一线时,你会放弃什么?」
萧凤歌一愣,随即,骂道:「你脑子真被驴踢了。」
古筝笑而不语,眼里,荒凉得看不见光点。
之后,沉默。
寂静,总是令人心滞,萧凤歌忽然开口:「我会放弃命。」
忠孝礼义,爱恨痴贪……这么多可以放弃的,这个傻瓜啊,命都不要。
古筝轻笑着,未达眼底,望着水里,倒影着月影,是冷的,她说:「知道我选了什么吗?」
萧凤歌回:「你娶了明华吧,风清有国例,驸马不得摄政。」
答非所问,语气却认真。
她依旧答非所问:「出城之日,别来送我了。」
这次,她放弃的,是她自己。
他不懂,有些恼她:「谁说小爷要去送你了,最好滚远点,省的碍了小爷的眼。」
说完,直接撩了衣袍就走人。
良辰美景风花雪月,他省的浪费给了这顽固。
人影模糊在月色里,风,荡起树影,她在轻轻地叹,久久,呢喃:「我选了你。」
那日,也是这样的夜呢。
她久久不肯接那断肠草的药,她求情,她放弃,甚至,她命悬一线。
「容九,舍不得?」那个女子笑着问她,「那萧凤歌呢?」
她惊了,怕了:「圣主,纳兰求你。」
女子只是站在月下,睥睨着:「你选谁?」
她不再央求,久久沉默之后,接过药,缓缓道:「萧凤歌。」
她啊,在那个时候,为了一个人,放弃了所有。
这夜,愈发冷了,初冬将近,椒兰殿中,升起了暖鼎,青烟袅袅。
申时,殁王被宣觐见,还未归。
容浅念窝在软榻里,昏昏欲睡。
殿外,十三道:「小姐,明华公主求见。」
容浅念眯着眼,抬抬手:「打发了。」
这逐客的话才落,有女子拖着长长的宫装裙摆闯了进来,怨声不小:「师傅,你好狠的心啊。」
容浅念眼皮都不抬,懒懒地反问:「谁是你师傅?」
这般良辰美景,平白让这不速之客坏了心情,容浅念心情不爽快了。
萧涵也不气,笑眯眯地改口了:「十嫂。」
这称呼,受用。
某人依旧不冷不热:「无事献殷勤。」
萧涵嘿嘿一笑,举起手里提的两壶酒:「要喝酒吗?」上前了好几步,又是讨好,又是谄媚,「这可是六十年的离人醉,我从父皇酒窖里偷出来,整个风清就这么一瓶。」
容浅念冷冷睃了一眼,脸色一摆:「大婚之日公主敬的一杯酒,差点没把本王妃敬到地下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公主的酒,本王妃可不敢喝。」
这人记仇,很记仇。
萧涵还是笑着,眼里却怎么也融不进笑意,嘴角却牵强地扬起:「要不师傅还我一杯,放药放毒都好,徒弟我绝对却之不恭。」
容浅念觉得心头堵得慌,伸手,揉着眉头:「昨夜里和你十哥闹腾晚了,这会儿正困着呢。」
她,还是逐客。
话,各自说了三分,并没有开诚布公,虽烟消云散了般,只是,到底人心隔了肚皮,会膈应。
萧涵嘴角抿着,再也笑不出来,沉默了很久,她说:「刚才,我去过将军府了。」声音凉凉的,有些荒诞感。
她去了,要了一个答案。
将军府的莲池旁,对面男子神色淡然,她问:「不担心本公主说出去吗?」
古筝却只是笑:「殁王爷囚公主於明华殿,整整三天。」语气,无谓地好似置身事外,「公主,你该那时说的。」
她冷笑。似乎自嘲:「是啊,那时,为什么本公主没说呢?父皇说得真对,真蠢。」她抬眼,看着他清俊的脸,「本公主白白受了三日的无妄之灾,要你一个理由不过分吧。」语气微微紧涩,「为何,是你动了那壶酒?」
他还是神色淡然,好似无风的水面,始终不起涟漪,答案,只给了四个字:「忠人之事。」
她问他:「什么人?」
他进退有度:「公主,理由刚才臣已经给过了。」
她大笑,毫不吝啬地嘲弄:「忠人之事?好轻松的四个字。」走近了,视线相缠,她逼视,「她是你的朋友,而你明知道那杯酒是要敬给她的。」
他没有否认,眼神荒诞,笑得竟是凄楚,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在自怨自艾,他说:「当命悬一线时,朋友?太奢侈了。」
命悬一线时,这个男子,放弃了忠孝礼义。
她冷冷地看白衣的他,风清的第一将军,在她眼里,充斥了鄙夷,她道:「现在不得不承认了,」她大笑,笑出了眼泪,却倔强地扬起了头,「是本公主瞎了眼。」
说完,抆了眼泪,对着月嗤笑。
这是他给的答案,她三天牢狱般囚禁换来的答案,她舍了忠孝礼义换来的答案。
看着眼前软榻上的女子,萧涵眼眶一热:「师傅,」声音哽塞得不像话,「我不要他了,我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她笑着说着,眼泪滑下,一滴一滴烫人,模糊了视线,仰头,还是流不止。
软榻上的人,还是懒懒模样,起身,瞪了她一眼:「出息!」伸出袖子,对着萧涵满脸泪痕一顿乱抹。
然后,萧涵笑了,眼眶很红,咬着牙,眼泪始终不流下。
容浅念说:「去喝两杯吧。」
她还说:「本王妃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六十年的离人醉。」
这个女子啊,喜欢口是心非,心却始终是软的。
萧涵一把勾住容浅念的脖子,红着眼,笑得欢快:「师傅,我们不醉不休。」
容浅念怒骂:「少给我动手动脚,本王妃是有家室的人。」
手,却始终没有推开萧涵。
两壶酒,两个风一般的女子,笑着,闹着,走近了月色里,不醉不归。
殿中,十三踌躇着,看着外面好一会儿:「不会出事吧?」
十二接了一嘴:「能出什么事?」
「你不记得一年前了?她一个人喝了半壶离人醉。」
一年前……某人醉了,就在那晚,京都有人睡错了老婆,有人丢了银子,有人跑了家畜,有人被扒了衣裳……
这都托那半壶离人醉的福。
「会出事,那也是别人。」十二瞅瞅月色,关了殿门,完全不担心。
这话,还真说准了。
此时,申时刚过,正夜浓。
四个时辰后……
宫灯掌了一路,宫廷静谧,青石铺的路上,两道人影重叠,拉得斜长。
男子蓝瞳温柔,轻声唤着:「十一。」
怀里,女子胡乱扭动,好生不安分,嘴里唱着:「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醉眼朦胧,摇头晃脑,这女子,大抵醉得凶了。一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一声声嚎叫,扰了静夜。
这扰民的,可不就是容浅念。
萧殁亲了亲她喋喋不休的唇,哄着她:「乖,睡会儿。」
「不要!」语调一转,她软软地喊,「相公。」眸中,蒙了一层水雾。
如此娇柔,倒似江南女子,这夜似乎都醉了,染了几分酒意。
他应她:「嗯。」
她接着喊:「相公。」
「嗯。」
「相公。」她不厌其烦,手胡乱抓着萧殁的衣,紧紧地,朦胧的眼,细细看着那双蓝瞳。
萧殁揽着她,轻拍着她的肩:「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她笑得眉眼弯弯,伸出两只胳膊,整个都挂在萧殁怀里,蹭了蹭,又嗅了嗅:「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扬起眸子,亮晶晶的,「两辈子,我就喜欢你。」
她勾住他的脖子,紧紧地不撒手,「你是我的,谁也不给抢,那个老妖婆也不许。」
萧殁将她打横抱起,护在怀里,走得缓慢,月下,人影重合。
兴许真是醉得狠了,这会儿格外的安静,窝在萧殁怀里,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他,嘴里絮絮叨叨:「你要乖乖的哦,我会听话,我会赚银子,我会暖床,我会……」
夜里,只闻女子轻声呢喃,碎碎念念了很久。
他只是听着,偶尔,俯身亲吻她唇角。
眉飞色舞的女子,忽然秀眉一皱:「你要敢丢下我,我就不要你。」
盈盈水光的眸子,不知何时,泫然欲泣。
果然,是醉了……
话语颠倒,凌乱,她却不肯停歇:「我舍不得不要你,相公,你要一直都在。」
「嗯。」他轻声应着,抱紧着怀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