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多少年晨昏定省,都没有例外。今儿倒是忘了。”却听薛夫人惨笑一声,枕头上挪了挪身子,轻声道:“罢了,如今我虽是婆婆,却已经不是亲王府二房太太了,人家就是不来请安,也是该当。”
“那怎么是该当?就是平民百姓家,儿媳和婆母请安也是规矩。”却听碧青连忙开解道:“太太不用寒心,今儿这样大事,白姨娘哪里能回过神来?等到明天,她必定就过来嘘寒问暖。”
薛夫人半晌不做声,,过了许久方幽幽叹气道:“你说是,她小孩子家家,难免慌神了,不然今日白天也不能做出那样事,那李德禄,京城里没人不知道,白日里跑来耀武扬威,她竟还……”
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碧青将炕上被褥放下,一面道:“说起来,奶奶这仓促间找落脚地方还好,连被褥都预备整齐了,难怪那叶丽娘得她倚重,果然细心。”
薛夫人道:“这不过是基本东西,如今大冬天,没有被褥怎么活?只是也着实难为了她,并没有当过家,事到临头时却数她镇定,是连后路都这么就找好,我从前倒是把她看轻了。你刚刚说采芝是慌了神儿,可她是千山媳fu,和千山夫妻情深,猛然遇到这事儿,岂不是慌神?面上怎么镇定,心里也要难过,她却不是六神无主模样,还记得看我们晚上没吃好,给我们送燕窝,这就是难得了。”
碧青道:“可不是这么说呢,奶奶虽然要强些,其实也是个好。不然怎么爷就爱她爱到了骨头里?为了她,连姨娘小妾都顾不上了?白姨娘和轻怜姑娘,还有之前走了那个如意,可都是万里挑一美人坯子。”
薛夫人从前不爱听这话,她看来,分明就是宁窍碧霸道,管着儿子不让他亲近姨娘小妾,这是妒fu,偏偏儿子还那么爱,倒弄得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然而如今细想一想,也不得不叹道:“你说有道理,想来千山从小儿就有主见,也有眼光,能得他倾心女人,自然也不是简单。只可怜这孩子多年征战,保家卫国,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他……他连自己有了骨肉都还不知道……”
碧青一看太太这眼泪又下来了,着实又劝解了一番,服shi着薛夫人睡下,她方不远处被窝里躺了,只是这样一个夜晚,又有谁能睡得着?
“奶奶,要喝茶吗?”
黑暗里,芦花声音响起,宁窍碧翻了个身,淡淡道:“不渴,你不用忙乎了,如今这屋里只有被窝里热乎,出去容易着凉,倒是窝着好,我也不用你服shi。”
芦花叹气道:“说起来,从前没睡过这样土炕,原本奴婢见了,还不放心里,这会儿被窝里躺了大半夜,热乎乎,才觉出这土炕好来。”
宁窍碧道:“是啊,后面有专门烧炕地方呢,也幸亏表哥预备了柴禾送过来,不然冻不死你。”说完方想起来时辰,不由诧异道:“都四了,你怎么还不睡?”
“奶奶总是翻来翻去,烙煎饼似,奴婢哪里睡得着?”却听芦花说道,宁窍碧苦笑着摇摇头:“别扯谎了,分明你也是心里装着事,却赖我身上。”
芦花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小声道:“是啊,谁能想到,府里竟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咱们可是亲王府啊奶奶。奴婢如今心下只觉茫然着,不知道往后该如何是好。真要养这样一大家子,就算是伯爵府和表少爷倾囊相助,也不够啊,这可是往后几十年养家糊口。”
“几十年吗?”宁窍碧喃喃自语,心想也未必吧,说不定过上三五年,这王府便可恢复元气呢。至不济,年总够皇上收拾六皇子了吧?哦,不对,现应该叫他明王爷了。嗯,皇上向来都是精明腹黑,也许连三五年都用不上,只一二年功夫就办妥当了,这谁说准呢。
一面想着,听芦花又念着家口艰难,她饶是满腹心事,也忍不住好笑道:“行了,这些事合该心才是,你倒是比我还操心,我尚且没像你这样忧心忡忡呢。”
芦花听了她话,眼睛便是一亮,连忙裹着被子爬过去,到了宁窍碧身边,低声问道:“奶奶,您可是都计划好了?”
猛然听声音耳边响起,宁窍碧吓了一跳,凝神细看,见芦花裹着个棉布被子躺过来,不由得小声骂道:“你裹成个豆虫模样过来做什么?放着热被窝不躺,作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