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紫微殿东配殿前的宫廊上, 二皇子萧珹叫住了太子萧珉。
萧珉停下脚步,心下微感诧异,他这二弟在朝中的存在感不敢, 却极知礼守节,对他从来都是执君臣之礼,从不像老三是个没上没下的无赖。
“二弟。”萧珉略微颔首,继续往前走, 紫微殿东配殿东是神龙殿,其北有观星台, 是个清净之地。
萧珹紧着走了两步,与萧珉并肩, 笑笑说“宴上太过热闹,我出来躲躲清静, 大哥也是一样么”
萧珉看了一眼萧珹, 点头“我亦是被闹得头疼。”
宴上的热闹自然是“功臣”萧珩的, 与萧珉萧珹无关, 殿下多少佞臣弄臣为讨梁帝欢心, 花样百出地夸赞三皇子,言其有乃父之风还是小意思,更有甚者说三皇子有睿宗之风采, 也太
太侮辱人了
兄弟二人并肩上了观星台, 微凉的夜风将他们的衣袖袍摆吹起, 遣退了伺候的内侍, 二人遥望着天边星河, 一时无言。
“曾经,”萧珹先打破了沉默,“我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乖巧听话、将王傅教的经义倒背如流、学什么都学得最好, 父皇就会喜爱我,然后会多去看看我母妃。”
萧珉转头看向萧珹,后者依旧是仰望天空的姿态,接着说“我每日下学回去背书、写字,熬到亥时才停笔安置,这般十年如一日。可是父皇依旧看不到我,而三弟不学无术随便闹个脾气,父皇就巴巴地去哄他。大哥,你说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萧珉又转回去仰望天空,不答萧珹的话。
他们的那个父皇的确心偏得没边儿了,对老二总归只是视而不见,而不是心心念念要毒杀亲子。
萧珹也不要答案,只仰望着,一动不动。
兄弟二人又没了话说。
他们本就不是深情兄弟,兄友弟恭都难做到,更不可能交浅言深、真心剖白。
夜深露重,伍熊过来提醒萧珉该回紫微殿了。
萧珉颔首让伍熊先退下,他看向萧珹,说“二弟事母至孝,贤母妃温柔和善,合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萧珹借着远处灯火微弱的光亮看着萧珉,几乎一字一顿地说“这世上还有主持公道之人吗”
萧珉微微一笑“二弟心中有正义,就终会有主持公道之人。”
萧珹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萧珉的双眼,仿佛想从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眸子里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萧珉任他看了片刻,才说“走吧,该回去了,我们都不在,父皇可能会不开心。”
这个“可能”就用得妙极了。
萧珹朝楼梯处引手,说“大哥先请,弟弟我紧随大哥的脚步。”
萧珉笑容扩大,是满意的。
兄弟二人便一前一后下了观星台折回紫微殿,再过东配殿宫廊时,二人远远瞧见前头两盏灯笼,稍微走进一些后,认出在宫廊上打着灯笼说话的人是太子妃和计相。
说话的人也听到了动静,一同望去后行礼“请太子安,请二皇子安。”
在人前,萧珉与王妡是鹣鲽情深的夫妻,一看到对方自然而然就演起了戏,萧珉几个大步上前扶起了王妡,受了计相的君臣礼后又向王准执了晚辈礼,王准侧过半身。
“太子妃与王相公怎么在此处说话”萧珉问。
“里头太闹,出来透透气,许久不见祖父,又不见祖母同来,就问了一二句。”王妡瞟了一眼萧珹,转移问题“殿下怎与二皇子在一块儿”
萧珉笑道“我们也是因为里头太闹,所以出来透透气。”
王妡哦了一声,不再追问,萧珉也识趣地没再问王妡什么。
随后四人就回到了紫微殿。
宴会过半,酒酣耳热,群臣和外命妇们唯恐御前失仪都端着,反观御座那一方,梁帝面有醉色,玉贵妃不胜酒力,萧珩醉得已经快到放浪形骸的程度了。
王准见其如此无状,眉心微敛,很快又放松开来,朝萧珉拱了拱手,回自己的席位上。
王妡随萧珉入座,一眼瞧见对面楚王席上只有楚王一人,不由意味深长地瞅了萧珉一眼。
萧珉被王妡看得有一瞬间的狼狈,他他适才的确是相遇琴儿见上一面自从琴儿大婚,他们就再没见过面了谁知半路被萧珹拦下,只得无奈与萧珹在观星台上吹了好一阵的冷风,无功而返。
当然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萧珹对父皇和老三颇有怨言,且听老二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意投诚于自己,有老二的投诚自然更好了。
就是琴儿怕是还在原地等他,让他不免还是对拦路的萧珹有一丝恼怒。
“九皇叔,怎么就您一人,不见九皇婶呢”
王妡忽然问对面的楚王,萧珉猛地看向她,她转头,对他微微一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恶意,闪过后隐没,又看向对面的萧烁,姿态端和温雅,堪称典范。
萧珉双眸阴郁了一下,隐在袖中的左手握紧成拳,压下心中的百般情绪,扬起温和的笑脸,不让任何人看透他的情绪。
“你们婶婶说是去更衣了,”楚王说,旋即略自语道“不过去得也太久了些。”他怕王妃对宫中不熟悉,走岔了路找不回来,立刻叫来宫人去找。
宫人才应下还没离开,楚王妃吴桐就回来了,楚王关切了一番,吴桐说是迷了路,找了很久才见到个小太监问了路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