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幰马车驶入果子巷王家府邸大门, 王妡从马车出来,就听到一句带着刻薄的问话
“哟,咱们家的太子妃这是从哪里回来, 这都要大婚了,还一天天往出了跑, 抛头露面的都让外男看了去,是做什么呢”
紫草香草都好气,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这是故意污自家姑娘的名节, 香草忍不住回怼“二姑娘是吃了灵公庙前的黑豆腐吗”
录事巷的灵公庙供奉东极救苦天尊, 香火鼎盛, 庙前就有许多小贩在此做生意,买些吃食玩意儿糊口, 其中黑豆腐最为出名。
此黑豆腐一出, 那是十里飘臭, 无食可与之争锋,但吃起来又极香,让人欲罢不能。
因为这臭味,高门贵女是不会去吃的, 有失身份,让外头人知道了会被笑话死的。
而且那黑豆腐臭不可闻,香草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二姑娘王婵满嘴喷粪哩。
王婵气了个仰倒,跺着脚指着香草,对身旁侍女喝道“如华如莹,把这个贱丫头的嘴给我撕了”
如华如莹两个侍女缩了缩脖子,不敢。
那可是大姑娘的侍女,而且香草的老子娘是在大太太院里伺候的, 哪方面都比她们要得脸,她们哪里敢动香草,尤其是当着大姑娘的面。
再、再者说心里偷偷说还不是二姑娘先惹了大姑娘。
王妡的侍女敢为她顶撞家中姑娘,自己的侍女却这么怂,王婵更加生气,也顾不上什么高门贵女的体面,囔着“我今日就要教训了这贱丫头”,就朝香草来。
王妡上前一步,挡在香草面前,捉住了王婵扬起的手“王婵,我面前还轮不到你来逞威风。”
“你”王婵恼羞成怒“王妡,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个私相授受的淫娃荡妇”
“你既然知道我是太子妃,又是你长姐,见到我不仅不行礼,还口出污言秽语,二婶就是这样教你的,目无尊长,野调无腔。”王妡半点儿没有被激怒的模样,说话声音都毫无起伏,平静得很。
可这份平静却让王婵惊慌失措。
王婵听着这教训的话,有一种仿佛在被祖父教训的错觉。
对,祖父是不会直接教训孙女儿,但她偷看过祖父教训父亲大伯叔叔他们,就是王妡这样语气淡淡,满口规矩,气势压人。
要论家中她最怕的人是谁,那必须是祖父无疑了,王妡几乎把祖父学了个十成十,王婵气势瞬间被灭,不敢怒更不敢言。
“大姑娘这是做什么呢,要打妹妹不成”
王妡这头欺负小的,老的立刻到达战场,摆足了长辈架子。
“娘”王婵可怜兮兮唤,把王妡衬得更像个女恶霸。
孙氏大步走过来,拉着女儿的另外一只手,王妡放了手,她把女儿拉在身后,不客气地教训道“大姑娘,就算你贵为太子妃了,也该记住孝悌礼仪,阿月是你姊妹,在家逞威风欺负妹妹,你自诩的长姐风范呢”
“二婶来了。”王妡让紫草将手帕打湿了给自己,看她们母女俩都穿得光鲜,一下想起了某事,边擦手边说“二婶来了正好,省得我去找二婶。我为王婵相看了一桩亲事,二婶就不用费心了。”
当时是,就犹如晴天响了个霹雳正好劈在自个儿头顶上,孙氏全身狂颤气的。
这天底下就从来没有听过堂姐为堂妹相看亲事的,王婵的老子老娘还在呢,有你王妡什么事啊
孙氏狂怒“王妡,你”
“左龙武军大将军、勾当三班院公事雷开的嫡长子,人品相貌都不错,雷开的正头娘子是个敦厚良善之人,想必能包容王婵的骄纵刻薄。”王妡把擦完手的手绢扔了。
“我还没死呢王妡,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堂妹的婚事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孙氏像一只斗鸡,全身的毛都炸开了,逮着敌人就要啄她个满脸血。
与对面暴怒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王妡过分的平静,她直视孙氏仿佛在喷火的眼睛,淡淡说“二婶想将王婵嫁给谁南雄侯、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姚巨川的嫡长子那个正妻还没有着落就搞出庶长子的废物”
孙氏顿时想被掐住了脖颈的暴怒斗鸡,身上的毛还愤怒的炸开,面上却是一片茫然。
“庶长子”孙氏惊疑不定。
王妡道“二婶还不知道也是,无媒苟合,搞大表妹的肚子,主母嫌弃表侄女出身低不肯点头让其进门,怎么说也是一桩丑事,姚家不遮掩得严严实实难道还要宣扬得人尽皆知不成”
“真的”孙氏已经信了八成,王妡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由不得她不信。
王婵看着母亲,一脸不知所措,唤了声“娘”
“我骗二婶有什么意思”王妡轻哂“王婵今后的日子是她自己过,又不是替我过。退一步说,王婵要是嫁得不好,还带累了我。”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非仅是待嫁娶的青年男女之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姚家一家子沐猴而冠,姚巨川的那个幼子也是个人面兽心。二婶以为他家为什么会选中王婵”王妡看一时半会儿估计话还说不完,让人给搬了几张绣凳来,就在前堂阍室旁坐下说话。
“我临猗王氏百年世族,祖父位极人臣,家世在大梁是一等一的。可二叔是个庶子,官阶不上不下,二弟年纪小还看不出今后的前程,王婵的婚事想要如二婶所愿往一等世家里靠,来回就只有龌龊的姚家了。二婶,若非他们自家德行有亏,他家的嫡长子什么世族贵女娶不得,何必屈就一个庶子的嫡女。”
姚家在他们王家落难伊始立刻落井下石,王家之所以能败落得那么迅速,姚家在里面也是功不可没的。王家败落后,踩着王家人尸骨的姚家倒是得了萧珉的重用,家中子侄大多平步青云,姚家一时风光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