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了?」声音里,有她未察觉的颤抖。
无人应答,他打下的睫毛一动不动,夜明珠的光染得他的脸毫无半分血色。
她慢慢走过去,踢了一脚,很轻,声音也很轻:「少给老娘装死,起来。」
他不动,她又踢了一脚,忽然提高了声音:「天下第一公子就这样被我压死了,我会被全天下的唾沫星子淹死的,然后,全天下的唾沫星子都会耻笑你。所以你快起来,我就不说出去。」
听似威胁,却少了她一贯的霸道强硬。
好半天,死寂得让她有点心慌,她伸手,有点微颤,探她脖颈呼吸,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子这才安静下来。
她就知道祸害会遗千年。这丫,装弱!
容浅念伸手,拍上容的脸:「你快给我醒醒,诶,你丫的清醒点!」未得到半分应答,容浅念叹了一声,起身,「你不醒,那好,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默念:多管闲事就是犯罪。
才走了不到三步,某人回头,翻白眼:丫的,老娘一天不犯罪就蛋疼!
她蹲下,特别强调:「别以为我是放不下你,老娘是不认得这里的路。」
地上的人没反应,脸色很白。
不是哪里伤着了吧?容浅念纠结扭捏了半天,伸手去解上容的衣服,嘴里没好气地念叨:「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地道里传出一声河东狮吼:「萧逸遥,老娘要你肉偿!」
女子目光灼灼,竟是比夜明珠两上几分,死死盯着男子背上那浅浅的疤痕。
此后,一个时辰,容浅念每每想起这一出,都是咬牙切齿。
咯咯咯……还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青衣抬头,便见自家王妃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眼神里烧着一把火。
青衣小心翼翼喊了一声:「王妃。」
容浅念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脑中还萦绕这那一句:老娘要你肉偿!
楚林接着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说不得?」
容浅念冷哼了一句,阴阳怪气的:「男人藏着掖着能有什么好事,邱怀义死那会儿,那只禽兽正和后母滚床单,这事能说?他老子第一个劈了他。」末了,还愤愤补上一句,「都他妈不是东西。」
都?还有谁?
楚林抬头睃青衣:出什么事了?
青衣抹汗:一言难尽啊。
这时,楚夜进来了,额头渗着汗。
坐着的容某人起身,冷嗖嗖地问:「男人还是女人?」
丫的,回头非得把他家男人藏着掖着,不让贼惦记,更不让贼偷。
楚夜看着自家王妃阴森森的眼,就冒汗,声音颤抖:「是、是离人姑娘进、进了上容公子的房间。」
这方话刚说完,那厢眼睛一眯,杀气腾腾的。
唇角一抿,是僵冷的直线,她说:「你怎么没剐了?」
觊觎她家男人者,千刀万剐!
空气里,有杀气!
楚夜心肝乱颤,底气全无:「属下打、打不过。」
咯吱一声,容浅念手里的茶杯粉碎,她伸手,松松手指筋骨,似乎还不解气,一脸又踢过去:「好你个妖女,惦记我男人,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留下一句话,哪里还见容浅念的影子,只留阴风阵阵。
房中,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皆是瞅着地上。
好家伙,那人一脚,踢了桌子三只脚,这毁灭性……
半天,青衣喟叹:「王妃,真彪悍!」
「真彪悍!」
「真彪悍!」
楚家两兄弟,看着一地狼借深有同感。
楚夜到现在还是心惊肉跳的:「青统领,我们怎么办,帮着主子欺上瞒下,王妃那脾气哪能饶了我们。」八成扒了某女人的皮,就轮到他们了。
「放心吧,王爷降得住。」青衣说这话的时候,额头还在冒汗。
降?那彪悍的主子,怎么可能!
楚林一语道破:「就怕被降的是我们王爷。」
青衣很认真地想了想,又说:「还有一招,一定有用。」
楚林虚心求教:「什么?」
「关起门,小灯一闭。」
说这话的时候,青衣一本正经面不改色。
果然,跟久了容家祸害的,没几个纯良的。
烛火昏暗,照得依在榻上的男子,容颜纸白。
床沿外,女子环手冷视:「剑上未愈,又添新伤。」她笑得冷漠,「你这条命,你还要不要了?」
他靠着床沿,瓷白的病容,眸中微微的蓝近乎透明,清浅地呼吸过后,抬眸:「离人。」
无波无澜甚至寻不出温度的声音,明明冷漠至此,却因为无力,带了些许轻柔。
他其实很少这样喊她的名字。
「嗯。」无波无澜地,离人应了一句,敛眸,遮住了眸底的惊涛骇浪。
沉默了须臾。
上容说:「我有些怕了。」
他垂着眼,窥不见眼底的沉浮,只是声音尤其的轻。
离人听了,竟冷笑出了声:「怕什么?怕死?」
他摇头,像在苦笑。
「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离人觉得可笑,语气不免有些讽刺。
她想,无人能敌的男人,天下第一的男人,习惯生死徘徊的男人,还能怕什么?
忽然地,他抬起眸子,他回答:「怕留下她一个,怕她随我一起死。」明明还是无力的声音,却无端有了坚决,有掷地有声的果断。
原来,深不可测的男人,怕他的女人,怕生离死别,又怕同生共死。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无欲无求遗世独立男子?他为了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全非,很陌生,更多的,觉得讽刺。
「你觉得我会想听这些你为了别的女人要死要活的煽情话?」离人扯扯唇,冷笑的模样,眼角淡绿的藤蔓都显得冷瑟。
这个男子,比起煽情,他更善攻心。
上容说:「她说,」
她?容浅念吧。
果然,话里不是煽情,是藏针。
上容看着她说:「她要,我於她死心塌地,全世界於我彻底死心。」
要谁对谁死心塌地?要谁对谁彻底死心?他还真是毫不委婉。
这绵里针,真扎得人心疼。绕了这么一个勾心的圈子,将她变得可笑。
离人嗤笑着问:「她要,你便给?」
问完,她觉得她在自取其辱,明知如此,还如此平静地等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
他没有犹豫,没有思考,是平铺直叙的语气:「只要她要,只要我能给。」
果然是死心塌地,也果然够让人彻底死心。
只要她要,只要我能给……疯狂得让人怀疑,离人无话可说。沉默里,房外传来女子暴怒的声音。
「妖女,我要你的命!」
还真是来得巧,应景极了。
离人耸耸肩,笑着看靠着床沿的男人:「给吗?」
他说,只要她要,只要他能给。
上容回答:「给。」很果断,丝毫没有犹豫的迹象。
原来,真不止是说说而已,这个男人啊,早已疯狂,疯狂得让她难以想象,到底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如此纵宠到毫无自己、毫无原则。
离人微微侧身,看门口来势汹汹的女子,似笑非笑,有点冷然,她说:「上容,你爱的人何其有幸,爱你的何其不幸。」
这个男人,他将自己的全部捧给他爱之人,那个全部,还包括爱他之人的全部。
无疑,她是不幸的,上容捧出了她的命。
房门口,扬洒恣意的女子,猖狂极了,她依着门口,懒懒的语调:「说吧,你要怎么死?」
这个女子,她可以恣意,她会张狂,因为她的男人给了她资格。
无疑,容浅念是幸运的,上容捧给了她全部。
转头,上容看着容浅念,目光恰似满月的温柔,离人只是冷笑一声,手执素锦,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