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忽然轻笑出声,微凉,带了些许嘲讽。
「我想见见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这天下第一医,十年来第一次问我这样的问题。」
「那女子啊。」
萧殁笑了,温柔得那般好看。
女子眼角藤蔓淡了几分颜色。她想,那女子啊,是狐狸精。
可不就是,那女子妖精着呢,是个十足的祸害。
容家祸害啊,正趴在美人楼里的小榻上,左手提了挂葡萄,右手抱着一物件,重复一个动作:盖章。
那物件,可不正是失窃的传国玉玺。
身边锦衣俊俏的姑娘目瞪口呆:「小姐,这会不会太多了?」
这姑娘,正是锦绣坊的老板娘。
一边,十三端着葡萄碟子打趣:「小姐才不会嫌银子多呢。」
多吗?多吗?容浅念睃上一眼跟前堆成山的通关文书:嗯不多。
又盖上一页文书,她吐了颗葡萄籽,抬眸:「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嘴角斜斜微扬,狡邪,「是的,姐盖的不是文书,是银票。」
这三国通关文书,整个风清也就那称为天下第一富的年家有那么几张,这下好了,到了容浅念这,弄了几堆。
十三嗔了一句:「奸商!」
容浅念纠正:「这叫无奸不商。」转头,对锦娘道,「慧帝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这些通关文书一定要赶在那之前下到三国各地,这张生意网,我要定了。」
「是,小姐。」锦娘失笑,她家妖孽小姐要的,什么时候捞过空篮子。
「这玩意真好用,难怪皇帝们都当做宝贝供着。」她掂着玉玺,时不时盖上几张,吃着葡萄,喝着小茶,好不惬意。
锦娘看着那玉玺直摇头:惠帝知道,怕是又要两眼一瞪,两腿一伸了。
十三忽然道:「那不是文家那狗腿宦官吗?」
容浅念瞟了一眼,哟,可不正是皇后的狗腿子。眸子一转,亮了几许,又伸了个懒腰,揉揉胳膊:「诶,这玉玺太重,我手酸了。」招招手,「锦娘,你来,我去楼下溜溜手,松松筋骨。」
溜溜手?松松筋骨?
那高公公一把老骨头,不知道经不经得住啊。十三瞅了一眼,摇头,表示同情。
半盏茶的功夫,楼下厢房里,俊俏的公子哥,穿了一身红色的袍子,翘着二郎腿,拨弄着手里的银针。
这俊俏儿郎,乃京都闻之汗颜的九公子。
「知道犯了什么错吗?」那人儿丹凤眼流光妖艳,睨了一眼地上的人,晃了晃手里的银针。
地上跪着的人,哆哆嗦嗦,可还有半分第一宦官的趾高气昂?兢兢战战,额上全是冷汗,巍颤颤说:「请九公子明示。」
「明示啊。」那红衣的公子哥长睫眨着,佯作思考,「似乎上个月七号,椒兰殿外,你对着殁王骂了句病秧子。」
高公公搜肠刮肚,确实有这事,只是这和这天杀的九公子有什么关系啊?
高公公屁滚尿流中一头雾水,继续哆嗦:「再请九公子明示。」
俏人儿扬唇笑着,无害极了:「你骂我可以。」骤然,眸光一冷:「但是我的男人,谁人敢说一句。」
话罢,针入命门穴,高公公呜咽一声,双眼一翻,不省人事。
自此,一代宦官下半辈子就只能瘫痪在床,做个十足的病秧子。
容浅念拍拍手,起身,松松筋骨。
门口,十三的声音:「公子,别玩了,玄少侠来了。」
撩开帘子,便是这样的情形,红衣少年郎仰头饮一壶酒,地上,一人抽搐,状似将死不死。
然后,天下第一杀的玄起,打了冷战。
只见那红衣的俏公子,放下酒壶,拂了拂衣襟,皆不慌不乱,拱手作了个礼,道:「在下失礼了。」
这人,弄死人,不眨眼。
玄起深思了。
「十三,把人绑了,送到国舅府去。」吩咐了一句,对上玄起,她笑得明朗,「玄少侠,要不要喝一杯?」
玄起睃了一眼那人指尖,素白。
这人,弄死人,不沾血。
摇头,玄起道:「不喝。」
「玄少侠今日前来,」话才说到一半,她眸子撩着清光望向别处,对着那忙活的丫头道,「哦,别忘了,可别让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那丫头眨眼:「老规矩嘛,公子放心。」
老规矩?玄起汗了。
容浅念这才又问:「可是萧衍又不安分了?」
玄起抬头,眼前她红衣素面,衬得肆意张狂,毫无半分狠色,浅浅的笑意绕在唇边。
转眸,他正色:「前日,武林盟主死於非命。」
她倒上一杯茶,笑意不减:「看来萧衍胳膊不疼了。」
这模样,哪有半分起了狠心的样子,但是毫无疑问,这位主,心里想的定时各种折磨人的法子。
「武林盟主猝死,江湖大乱,萧衍在天下楼广发英雄贴,宴请各路武林门派,其名曰招降纳荐。」
「招降纳荐?」她笑,眼角扬起弯弯的浅弧,「我看他是垂涎武林盟主那个位子吧,胃口不小啊。」
抿了一口茶,她红衣邪肆,与她眸光一般,灼灼。
想来,那胃口不小的太子,是要消化不良了。
玄起又道:「虽然萧衍如今势力大不如前,慧帝并无罢免之意,兵部那块肥肉还在萧衍手里,任听他差遣的门派并也不在少数。」
她轻描淡写般接过话:「不听的嘛,」顿了顿,放下杯子,「大开杀戒。」
玄起不可置否。
武林也好,朝堂也好,奉行的都是那一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过程嘛,简单,四个字:大开杀戒。
她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案桌:「想必那位武林盟主就是不愿意与朝廷牵扯才遭此横祸。萧衍此一招,不仅铲除异己,而且杀一儆百。」
玄起言简意赅:「是。」
容浅念沉思:「不行,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一劳永逸的办法?大开杀戒?
玄起抬眼,见对面那人凑近一分,嘴角牵起了笑:「你说,这武林盟主我来做如何?」
玄起嘴角若有似无地抽了一下,说:「萧衍意属隐月阁。」
她眨着眸子,似苦恼:「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顿了顿,眸中晕开清浅的笑,启唇,「抢。」
一个字,她笑着说出来,云淡风轻的神色。
这是个笑里藏刀的女子,比起大开杀戒,她更喜欢玩死人,不动声色。
玄起若有所思时,听得女子一声叹息:「诶,早知道他这么能蹦,我就该废了他一双腿。」
玄起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最毒妇人心。
容浅念回椒兰殿时,已是月满楼宇,殿中亮着烛火,她猫着步子,脚下无声。
三更半夜,偷偷摸摸,这是容家老九的喜欢。
帐幔垂下,殿中寂静,烛火发出点点声音,女子猫手猫脚,掀开流苏。
「回来了。」
猝不及防,男子的声音像染了夜里的凉。
容浅念愣了一下,心虚得莫名其妙,摸摸鼻子:「咳咳咳,怎么还没睡?」
萧殁看她的眼,她闪躲。
「过来。」
容浅念眸子一敛,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乖顺地像只猫。她纳闷了,也没有夜不归宿,更没有红杏出墙,她这是哪门子的心虚,她家男人生的又是哪门子的闷气。
想着想着,忽然一个趔趄,她被他拉到了怀里。
她更纳闷了,她家男人什么时候这么急色了?
下一秒,容浅念傻了。
一双剔透瓷白的手,落在她腰间,挑着她的腰带,轻解。
容浅念抬眼:「这是?」
就地解决?以身抵罪?